2011年6月20日 星期一

劇本:《我和我的兩個世界末日》

剧名:《我和我的两个世界末日》

路人甲著:槟城孔圣庙中华中学戏剧研究会2011年度《北马中学戏剧比赛》參賽作品

楔子:

古老的玛雅人预言,2012年12月21日这一天,会是世界的末日。千百年来,人们一直那么相信,相信过了这一天,全体人类就会和地球集体被毁灭。

世界末日可怕吗?

面对一个如此沉重的预言,我们还能如何笃定从容地走到生命的尽头?

难过?崩溃?及时行乐?无论如何,你选择什么态度,在这段等候灭亡的时间里,你的日子,还是一样要过的。而幽默,自我调侃,在这个时候,往往是对付难过的最佳武器。

角色:
爸爸或方家易:1999年24岁,公司行政人员,为人老实。
妈妈、方太太或韵婷:1999年20岁,个性外向,有企图心,不愿被家庭束缚。
小贤或双胞胎大哥:1999年1岁,身心重度障碍,会说简单语言,能够行动。
小文或双胞胎小弟:1999年1岁,身心重度障碍,情况比哥哥严重,聋哑、不能行动。
专科医生4名。
贵叔:2008年56岁,退休教员,开朗,丧偶。
金荣:2012年22岁,大学生,阳光可爱,有一些腼腆。
同志A:30岁,具男子气概,专业人士。
同志B:30岁,娘娘腔,戏剧皇后,专业人士。
路人A:30岁。
路人B:30岁。


第一场:世界末日的前兆
日期:1999年12月21日
地点:医院


(背景音乐为胎教音乐,舞台右上有个大日历。方先生已站在舞台中间,灯光慢慢进。一开始很喜悦地等待小孩的出生。一听到小孩哭声,不知所措,他哭了。妈妈从抱着两个双胞胎出场,然后走向爸爸,把婴儿交给他,一脸茫然。灯亮,舞台上有四位医生。)

爸爸:医生,为什么?为什么?我们的小孩会这样?

医生1:方先生,由于你孩子基因的第18对染色体出了问题,所以会造成他生理上的不正常,将来甚至会导致学习障碍、智能障礙和残疾等。這種基因缺陷的问题,我们是无法在產前的普通檢測里看出来的……除非是进行羊胎水检查。 对不起!

爸爸:醫生,那我該怎麼辦,求求你們想辦法好不好!

医生2:方先生,我实在是无能为力,以目前的情形看来,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并发症的机率减到最低。

爸爸:医生,还有其它的办法吗?開刀可以嗎?是不是会对孩子造成一定的风险?无所谓,我们都愿意试的。

医生3:方先生,以目前的医学技术看来,這近乎是不可能的事。

爸爸:开刀不行?!改为用药吧!吃药,对!吃药如何?我们可以向美国的医院订购啊!

医生3:方先生,这是基因缺陷,不是吃药就能好的。

爸爸:开刀不行,吃药也不行……换骨髓吧!把不好的基因给换掉啊!换掉就会好了不是吗!

爸爸:医生,你们这家医院是全国的权威、是全国最好的。你们要多少钱,多少钱才肯医我们的孩子?我们一定会付给你们的,你说,你要多少钱?

医生4:方太、方先生,你们的孩子是基因缺陷,非常抱歉,你们的儿子肯定是残障的,就连身心都有障碍,请不要对你们的儿子的状况存有任何幻想!

爸爸:我知道,我知道!我们的孩子是基因缺陷,不能开刀,也没有药吃,就连换骨髓也没用。但,你们是医生!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啊!

众医生:现在,我们能做的就是把并发症的机率减到最低。(被方太打断)

妈妈:(哀怨状)那为什么一开始你们没有让我做羊胎水检查。

(灯暗,日历开始滚动)


第二场:世界末日之包袱
日期:2006年12月21日
时间:8.00pm
地点:家里


(方先生唱最后一段生日歌,光圈进,方先生跟两个小孩庆生。)

小贤:妈妈,我要吃饭!

方先生:小贤,先不要急,等妈妈出来我们一起吃好吗?小文,来叫妈妈出来,妈妈,妈妈,叫爸爸(小文无反应),那你就叫爸爸(小文无反应,妈妈开门走出来。)

黄韵婷, 今天是小朋友的生日,你需要这样吗?有什么东西不能坐下来谈吗?

方太太:谈?还有什么好谈的?我们都谈了多少次?谈了之后他们就会变好吗?我都快要疯了!

方先生:你要疯了?快要疯的人是我!这半年来你时常不在家,一回到家就偷偷讲电话……还有,那写着“我们在老地方见”的短讯!

方太太:你偷看我的短讯!

方先生:他是谁?!(两人沉默一阵)

方太太:我要離婚!(小贤鼓掌)孩子你拿去,兩個你都拿去!我一分錢都不會跟你要。

方先生:黄韵婷,那是我們的孩子啊!从孩子出生的那一天开始,是谁半夜起来喂奶?是谁在照顾他们?是我!我知道,我知道你嫌弃他们,所以再辛苦、再难过我也尽量不让你感觉到有负担,就连教他们的第一句话也是在教他们叫妈妈。我为了什么?为了什么?!这一切都是为了属于你和我的家!

方太太: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要生小孩,是你自己要的。孩子会这样,都是你的問題!我為什麼要接受這樣的折磨,需要照顾他们一辈子的,你知道吗?我要如何面对我以后的人生?我看不到我们的将来!我不要过这种生活!我要重新来过!

方先生:我的問題?你就沒有任何問題?孩子会是這樣,你有責任的,我也有责任。这是我们的责任!

方太太:抱歉,我真的沒有辦法再撐下去,这孩子们我没办法照顾,我每天一看見他們,簡直比死還要難過。對不起,對不起……我一定要离开,你们好好保重。

(方太拿着行李走出大门,方先生强忍着心里的痛无奈的坐在沙发上。孩子玩着、玩着,把爸爸放在地上的蛋糕也玩起来了,小贤把蛋糕涂满小文的脸。)

爸爸:啊!

(换灯,发狂的把小文拖进冲凉房,出来再把脸上涂满蛋糕的小贤拖进,然后走出来去拿火水和打火机)

(把火水倒在两个儿子身上,然后把打火机交给小文,把浴帘关上,走出冲凉房,把门关上。换灯,打开冲凉房的门,为两个孩子冲凉。音效为花沙水声。)

小贤:爸爸,我要吃饭!

(灯光慢慢收,日历翻滚。)


第三场:世界末日之负担
日期:2008年12月21日
时间:6.00pm
地点:家里


(灯光慢慢亮,邻居贵叔从厨房里拿药喂着两个小孩,方先生拿着蛋糕刚好下班回家。)

贵叔:家易,你买蛋糕回来啦!对了,小贤和小文的药就快完了!(小贤走过去拉着爸爸的衣服说:“爸爸,我要吃饭”。爸爸摸了摸小贤的头)

方先生:是噢……好,明天我下班时再买回来!

贵叔:唉,这个年头啊!什么都涨价、汽油一年涨个几次,白糖啊也涨了两角钱,偏偏就是薪水没有涨!不好意思,我不是在暗示你给我加薪啦!我是替你们这些打工族担心啦!尤其像你这样的单亲家庭,负担就落在你一个人身上!

方先生:贵叔,这是上个月的费用,我先给你一半,剩下的,我这个月底再给你,不好意思。

贵叔:没关系,慢慢来。

方先生:贵叔,真的谢谢你帮我照顾小贤和小文,不然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
贵叔:不谢不谢,不过是那几个小时而已,再说啊!我这种退休人士,有些事情做,起码不会觉得自己没有用。话说回来,方太走了都两年了,你有没有她的消息?

方先生:去她公司找她,她又不在,现在就连手机号码都换了……算了,我对她已经没有期望了。

贵叔:也对……看开就好,过去的就让它过去,日子总是要过的。对了桌子上有你的信,好像是银行寄来的账单。好啦,时间不早啦,我先回家去。

方先生:谢谢你啦,贵叔,明天见!

(送贵叔出门然后拿起茶几上的银行信在看,深感压力。门铃响,换灯,方先生开门,门外站着两位同志。)

方先生:请问你们找谁?

同志A:你好,请问你是方先生吗?我们看到报章上的广告了。你要卖的小孩要在哪里?

方先生:噢!请进来。(两位先生进屋)

同志A:就是这两个小孩吗?(同志B看了还蛮满意,就向同志A点点头,然后跟小孩逗着玩。)

同志A:不错,不错,你要卖多少钱?

方先生:你们先看看,满意了再说。

(同志A走上前去逗小孩玩)

同志A:你要卖多少钱?

方先生:你们真的打算买吗?!他们是不正常的小孩。

同志B:不正常?!我比较喜欢用“与众不同”来形容这两个小孩子。

方先生:“与众不同”?! 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样称赞他们。

同志B:这样很好啊,起码我们以后不用担心他们的学业会一塌糊涂。

同志A:不用担心他们会成为不良少年。

同志B:不用担心他们会成为不良少年,改装摩托,到处飙车。

同志A:不用担心他们可能会失业。

同志B:不用担心他们可能娶了笨女人。

同志A:不用担心他们会离婚。

同志B:不用担心他们会生出残障的小孩。

同志A和B:因为他们这辈子就只能乖乖待在家里!

方先生:你们可要想清楚啊!一个家庭要在这个百物涨价的年代,同时照顾两个孩子已经是件不简单的事了,更何况他们是“与众不同”的!

同志A:我们就是想清楚了才向你买啊!为什么我们就是不能为了孩子的起居饮食而烦?为什么我们就是不能为了由谁来照顾孩子而吵架!我们同志家庭也应该享有所谓“正常”家庭所承受的压力与痛苦的权利吧!

同志B:对啊!要是我能生啊,我何止生两个,我还会生一打呢!打令,以后啊,除了星期六傍晚之後和星期日傍晚之前,都由我来照顾小孩啦!

同志A:为什么是除了星期六傍晚之後和星期日傍晚之前呢?

同志B:人家星期六晚上要去跳舞啦!星期日要睡觉嘛!(同志A翻白眼)

方先生:(傻笑)也对,既然你们都满意,那就5万好了!

同志A:好,就50千,两个100千吧。

方先生:你们打算一次过买两个!

同志B:我两个都喜欢!你看看左边这个的笑容多可爱!

同志A:右边这个还会开车呢!

小贤:爸爸,我要吃饭。

同志B:小可爱,原来你还会说话!

同志A:卖一个也是卖,卖两个也是卖。不如干脆点把两个都卖掉,(打量一下环境)我想,你也等钱用吧!过两天我们会来接走他们,你有两天的时间准备。到时我会开一张100千的支票给你。

(方先生无言的送两位出门)

同志B:方先生,就这样说定了哦!

(方先生把门关上,小贤过来抱抱爸爸,换灯,门铃响。方先生开门去,门外站着路人A和路人B)

路人A:先生你好,请问耀祥在家吗?

方先生:耀祥?!没这个人耶!

路人B:请问你这边是Block B 19楼13A吗?

方先生:你们找错了这边是Block A。

路人B:对不起噢!

(方先生把门关上,然后,小贤走向爸爸,然后抱住爸爸。)

小贤:爸爸,我要吃饭!爸爸,我要吃饭

(灯慢慢暗,日历翻滚。)


第四场:世界末日之自白
日期:2012年12月21日
时间:6.00pm
地点:家里


(灯亮,方先生带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门口。他拿出钥匙,打开大门。贵叔坐在沙发上看报纸,金荣在和两个小孩玩。)

金荣:方叔叔,你好!

方先生:噢,金荣,你从KL回来啦!好久不见了!这次回来多久啊?

金荣:我们的大学现在放假一个礼拜,下个星期五回KL。

方先生:贵叔,你真幸福,金荣只有有一个星期的假期都回来陪你,我有一些同事的孩子,离开了都不大要回来槟城的。

贵叔:他哪有这样孝顺!他是带女朋友回来槟城玩的啦! 对了家易,今天是冬至,我给你们带来了一些汤圆,就放在厨房里,等下记得拿来吃噢!

金荣:爸!我是带我女朋友回来给你看!但是,最主要的还是陪你啊!(贵叔喜滋滋)

方先生:哦,金荣,你有女朋友啦!贵叔,你家的金荣长大啦!

贵叔:长大?!长大了还不是一样要让我操心,你去问问他的成绩如何?!说,你自己说,说给方叔听你的成绩如何!

金荣:爸,我的CGPA不过是从4.0跌到3.95,才不过是那区区的0.05而已啦!我还有一个学期的时间追回啊,我一定会考到你要的4.0!放心!

贵叔:放心,你叫我如何放心,你小时候特别蠢,还记得单单教你写个APPLE就用了我整整一天的时间。 要不是我整天催你念书,你SPM会考到12个A吗?你啊从小到大都是这个样子,还叫我放心!别只顾着谈恋爱,书可是要读好,你爸老啦,不能再像以前你幼儿园、小学那样,捉住你的手教你读书写字啦!

金荣:好啦,老爸,再过一个学期你就要参加我的大学毕业典礼啦!你还提幼儿园、小学那遥远的年代!

贵叔:不提,不提啦!好好读完下个学期,找份好的工作,爸爸就放心啦。

金荣:老爸,你哪可以这么快就放心?我还要娶个好老婆给你当工人用呢!然后生个孙子给你玩,你要孙子还是要孙女?(两父子开心的笑了)

(换灯,两父子越笑越大声。)

方先生:你们两个笑够了没有(发狠,对着贵叔)?我巴不得你家的金荣考试全部不及格,女朋友劈腿,毕业之后找不到工作!而且最好是今晚就发高烧,然后烧成白痴!

贵叔:方先生,你这是什么意思?你是在妒忌我家的孩子脑袋管用吗?

金荣:爸,你也怪不得方叔叔的啊,我从小到大年年考第一、我会画画、我会戏剧、我会钢琴、我是学长,就连芭蕾舞我都会!从小到大我的脑袋就一直这么优秀,难怪人家会妒忌。不过,方叔叔,如果我是你的话,打从他们两个一出世,我就会像掐小猫一样,立刻把他们掐死!

贵叔:对阿!方先生,你发什么狠?要怪就只能怪你家那两个脑袋里长满稻草的孩子!

小贤:(从智障变成正常)贵叔!你以为我们想这样的吗?如果可以选择,我们也不想的啊!爸,生一个跟普通正常的孩子有这么难吗?医院里每天都有这么多小孩出生,有的还长得跟他们的父母很像,这有很难吗?我们不希望你把我们生成像金荣哥哥一样,SPM 考12个A、会画画、会戏剧、会钢琴甚至会跳芭蕾舞!我们只要像正常人一样就够了!你以为跟一个残障小孩在一起生活很有趣吗?(手指小文)

小文:没有趣,没有趣,绝对没有趣!他头脑整天像跳了针的录音机,不停地重复着,爸爸我要吃饭、爸爸我要吃饭、爸爸我要吃饭!你烦不烦啊!我都烦死了!还有我!我一天到晚都在开车,噗噗噗……噗噗噗……噗噗噗……现在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开到哪个国家去了!

小贤:你以为有缺陷很好玩吗?我们的确是得到不少好处,比如不用上学、不用作功课、不用考试、也不用被处罚!但是我们错过的东西也很多啊!最起码我们错过了你教我们A for Apple, B for Boy, C for Cat!爸,虽然我们不记仇,我们也不可能记得,但我们还是要说……

小贤和小文:爸,是你把我们生坏的!

(方先生一脸愧疚)

金荣:哇!天!(灯转)方叔叔我们也谈了蛮久了耶!爸,我们得走了!我还要去Gurney载我的女朋友呢!

小文:噗噗噗……噗噗噗……噗噗噗……

貴叔:说得也是。时候也不早,方先生啊!我们走了!(走向大门)

金荣:方叔叔,小贤、小文再见噜!

方先生:再见啦!(把门关上)

小贤:(走向爸爸,拉着爸爸衣角)爸爸,我要吃饭。

(方先生摸着小贤的头,钟响,日历翻到2012年12月22日。)

方先生:走吧,去刷牙吧!(带小贤、小文往厕所。三人各自刷牙,期间,小文把牙刷弄掉了)

小文:爸爸(方先生以为听错)爸爸(方先生愣住,然后再帮小文把牙刷拾起,弄干净再帮他刷)

(音乐进,灯收,日历永无止境地翻滚,幕慢慢关。)

《我和我的两个世界末日》剧终

全力以赴,做到最好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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